郝老師的高貴夢想

念大學時，對於郝老師的印象是模糊的，只知道他是我們的主任委員，是位化學系教授，對學生關懷倍至。又有一天，聽到一位同小隊的學長，在修郝老師的課程時，被他罰站在教室門外，只因為遲到了五分鐘。據說，郝老師是用「吼」的叫那位學長出去！

撰／邱大祐

22ETC，翱鷹小隊。歷任童子軍團副團長、行義團團長，現為總團部訓練組員。目前在出版界服務。

有趣的是，在社團活動時，郝老師遇到那位學長，卻又笑瞇瞇地跟他打招呼，直說：「下次別再遲到了！」而那位學長也面無不豫之色，依舊畢恭畢敬地與郝老師寒暄。那時，我才只是個大二的基層幹部，我心想，是怎樣的師生情誼才能造就了這種交情？

▲ 輔導是什麼？

我投入童軍團極深，當然無法跟其他的前輩比，但是在當年那樣的懵懂年紀，我已經約略感覺到，我會將童軍當成一輩子的志業。在畢業後，我也持續關心羅浮群、資深團的活動，也接任過行義團團長。

在面臨從團員到團長的角色轉換時，我有所遲疑。究竟要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這些青年？之前帶團時，都是帶領童子軍團，年齡層集中在小學高年級到國中生，他們仍是「小孩子」，所以可以直接「領導」他們。但是，當我在帶領行義團與參與羅浮群活動時，我卻要用「輔導」代替領導，但是，究竟什麼是輔導？

有次，聽到郝老師的一席話，我漸漸得到那個答案了。

記得是民國八十八年，那是我考研究所前夕，有一天時任總團長的王富民學長來了通電話，要求我去參加總會主辦的「羅浮活動研討會」。

▲ 羅浮活動有如旭日東升

自從總會的羅浮小組成立之後（八十一年），總會對於推動羅浮活動不遺餘力。在羅浮小組眾多前輩的催生之下，多年未辦的全國羅浮大會，在武荖坑再度舉辦（八十五年，第十次全國羅浮大會），此後，以穩定的頻率，兩年一次，連續辦到九十三年的世界羅浮大會；另外，羅浮授銜、服務考驗也分北、中、南、高屏、東各區分別舉辦，一副朝氣蓬勃，頓時間，羅浮活動沸沸揚揚地展開了。

那時，總會在高銘輝先生的帶領下，有一個共識，那就是要去爭取二○○四年的世界羅浮大會（Rover Moot）的主辦國，在此前提下，除了有各式各樣的羅浮活動外，也舉行了多次關於羅浮童軍運動的理念與前景展望的研討會。我在八十八年參加的那次，就是這類的研討。

郝老師身為我們的主任委員，當然是在被邀之列。那次的研討，除了有來自臺灣各地的年輕羅浮與服務員外，還有兩位亞太區委員與我們一起分享從事羅浮活動的種種執行細節。

我覺得，參加這類的研討會除了可以在正式的研討議程中學習之外，更難能可貴的是可以與全國各地的童軍伙伴交流，在各議程間的休息時間，都有機會與他們交談，溝通彼此對於童軍運動、羅浮運動的看法。

▲ 我討厭人家說我很年輕

那時，我還是一個剛從羅浮升上服務員的年輕人，對於這些意見交流，自沒有太多插嘴的份，只是靜靜地在旁聆聽。突然，不知道談到什麼話題，郝老師突然講起「年輕」這個觀念。

一直以來，我們都希望一直年輕，永保青春常駐是全體人類的渴求。可是，郝老師卻說：「我最討厭人家說我看起來很年輕！」這實在是顛覆了一般的看法。

接下來，郝老師慢慢地解釋這句話。他說，「若我看起來很年輕，那不就代表我這幾十年一點長進都沒有？『看起來』這個詞，雖然表面上是形容外在，但人的外在卻是會被內在影響，當『看起來』年輕，那可能也代表內在跟毛頭小伙子沒兩樣！」

「輔導年輕人，要與他們『站』在一起，並不代表要跟他們做一樣的事。」郝老師繼續說道。「難道，他們穿七分褲，我也要跟著穿七分褲？」

「與他們站在一起，是用『成年人』的成熟身心，體諒『年輕人』的眼光，才是最完整的！」

這一席話，真的有如暮鼓晨鐘，對於當年剛跨入服務員領域的我，真的是當頭棒喝！沒有錯，所謂的輔導，就該像這樣。若有人問，參加童軍這麼久，影響我最深的一席話，無疑地，就是郝老師的這番話了！

▲ 留下肥沃土壤的人

在史學界，有所謂的「高貴夢想」（Noble Dream）一詞，「客觀」是史學家力求的目標，但是，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有絕對客觀產生。但是，這仍是我輩史學工作者所要去追求努力的方向。這就是史學家的「高貴夢想」，高貴是形下的，是現象界的價值觀；夢想則是形上的，屬於永遠碰觸不及的虛幻。兩者看似抵觸，卻又相輔相成。

從八十八年的那次羅浮活動研討會，我一直將郝老師的這些話放在心裡，那是我在童軍運動中的「高貴夢想」，雖然窮畢生之力也不一定能追求到，但，我還是要這麼做！當我面對年輕的晚輩們，是否有聽到他們的聲音，體諒他們，和他們站在一起，進而營造肥沃的土壤，讓幼苗紮根？

郝老師一定不會記得他當年這些聽起來像開玩笑的話語，影響了一個年輕服務員。作家小野在《白鴿物語》這本書寫了一段話，很有郝老師的風範，「我們留給後代子孫的是什麼？留給他們一些我們『曾擁有』的驕傲，還是留給他們更肥沃的土壤讓他們『創造』驕傲？」

是了，郝老師就是那位留下肥沃土壤的人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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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毅第10期 郝老師紀念特刊